美国学者Charles O.Hucker曾对东林运动做过这样的评价:“明末东林运动的失败,代表传统价值观念与现实恶劣斗争的一个典型,他们是一支重整的,但不是一个的士大夫团体。”(83)东林学派有自己的学术标准,是当时中心和社会的代表。黄羲说:“言国本者谓之东林,争科场者谓之东林,攻逆阉者谓之东林,以至言夺情、奸相、讨贼,凡一议之正,一人之不随流俗者,无不概谓之东林。”(84)晚明之东林,作为社会精英群体的典范,其言行具有示范作用,不止于场合,也扩及社会层面,成为一般效仿的对象。在这样的日常话语中,不具有官员身份的热血士人亦不自觉卷入其中,凡是与东林相友善者均视为东林。学者林丽月指出:“对绝大多数的东林士大夫来说,上的共识与教育下的共同应是促成彼等结为朋党更根本的原因”,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东林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朋党“无原则性”的特点,而是“一个内涵相对稳定而外延复杂的概念,其相对稳定的内涵即是相似的。”(85)东林士人交友论学,品评人物,是否志同道合是重要标准。缪希雍以布衣身份,虽然不在庙堂,却有医国的。在上与东林士人同,故被东林士人引为同道。
在晚明讲究礼尚往来、应和酬答的社会文化氛围之下,由相互宣示、标榜形成的人际关系的网络,进而可能更为广泛左右社会的价值取向、品味偏好。在怀抱、忧国忧民的东林士人看来,缪不仅是最好的医疗顾问,也是性情相投的“海内奇士”。对于缪希雍的肯定,当不只是医术,还有其怀抱的医国之志。在缪的身上,他们甚至看到良医良相合于一体。东林高攀龙的赞誉,又并强化了缪希雍高义良医的形象,进一步使医者盛名远播,这也是医者为何主动积极结交东林士人的原因。晚明江南民间风气之盛,学者的臧丕,地方的风气,医者对自身社会地位的体认,在某种程度上相互影响。
天启五年(1625)三月,缪希雍为所撰《神农本草经疏》补写“题词”时,特意自称为海虞遗民。此去经年,憨山远放南粤,紫柏殒身狱中,高攀龙已逝,环顾四周,只剩下“海虞遗民”。这样的自称,颇有些放逐、心灰意冷的意味。两年后,缪希雍逝于金坛寓所,于润甫、冯梦祯、史鹤亭等友人经纪其后事,暂厝于阳羡山中。钱谦益曾写诗悼念,“金坛于润甫酿五加皮酒,为南酒之冠。润甫与缪仲醇友善,仲醇善别酒酿法,盖得之仲醇。今年润甫酿成损饷,而仲醇亡矣!赋四十二韵奉谢,并悼仲醇”(86)。逝世后六年,其遗稿《本草单方》刊行,钱谦益特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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