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明驼”之说早出,甚或早于唐宋,教材选择“愿驰千里足”也不为过。回到《木兰诗》现场,诗中主要是围绕出征、思亲、征战、赏赐、返乡来写。至于在动态性的成文过程中,回乡坐骑究竟是马还是驼,因文本多变而难以指明。问题是,无论字面如何,即便是“愿驰千里足”,对塑造木兰和欣赏诗意并无重大影响。
如何科学审慎地看待相关问题,值得继续商榷。首先,文史互证,只能作为一种研究手段,正视《木兰诗》成文的动态性,“明驼”与北朝文化联系的讨论须适可而止,不可偏执一端。“愿驰千里足”是一种后出的简化做法,尚难遽然断定。如果一时难下结论,依据学术规则可以暂付阙如。此外,与“残句”相较,今日教材采撷《乐府诗集》中的“完本”《木兰诗》,作为通行版本,完全合乎情理。况且,“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前后五言、流畅明快,动态化的《木兰诗》本已打上后世或者唐人润色的印记了。
由此文引申开去,古代诗文经典往往存在诸多类似疑问。诸如“床前明月光”,“床”,有胡床、井床、睡榻等意,各有讲通之处,似乎传统注解或者唯一注解了冲击。这里的碰撞,实质是在原生态训诂与会意式欣赏之间产生。随着诗歌的历史性,读者可以探究某一字眼的意义指向,但对诗歌的欣赏又不会拘泥于字面。也即,字眼的训诂有其历史性,注解可以适当做出辨析,即如“床”的解答有所分歧,对读诗却不产生实质性障碍,因为诗意不在字面。望月思乡是普遍而恒久的美好情感,这才是《静夜思》的“诗心”所在。又如,历史上围绕“千里莺啼绿映红”引发的争议,已经偃旗息鼓;唐人边塞诗中,方位、距离与实际不符的情形也为数不少,学者高步瀛曾论王昌龄《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云“破楼兰不必至青海,此不过诗人极言之耳。”(《唐宋诗举要》)因此,读诗不可拘泥坐实,如能解读“雪里芭蕉”式的艺术思维,方能艺术创作规律和客观真实之间的距离美。
报记者 孟醒石 图/刘林源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