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史作传,稍不经心,便流于、刻意猎奇,《钱锺书生平十二讲》尊重史实,无哗众取宠之意。其史料来源的途径有三种:一是各种报刊、传记、日记、书信、年谱和文学作品、学术著作与笔记,二是作者实地探访图书馆、博物馆、故居等所得,三是当事人的。新鲜材料的比较甄别不用说,旧有材料也云亦云,而是另出手眼,善于从不同的视角加以利用。例如,在光华大学工作时的钱锺书,有一次北上看望尚在读书的杨绛,他们一起去动物园玩,园内最幽静的一隅有几间小屋,窗前有一棵松树,一湾流水,杨绛在《我们仨》中记道:“锺书很看中这几间小屋,愿得以为家。”钱之俊在写钱锺书对住房的要求时,联想到《我们仨》中的此句,眼明心细竟至于此。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运用钱锺书的文学作品、学术著作与笔记作为考证的材料。钱锺书在毕业时,有没有写过毕业论文?作者“估计”他没有写,佐证资料之一,是《围城》中方鸿渐在谈女人的聪明与才学时,“讨好”唐小姐的一段话:“那么,她毕业的那一年,准有时局变动,学校提早结束,不用交论文,就送她毕业。”这里的“时局变动”“学校提早结束”,正好与钱锺书自己毕业时的情形相吻合,故“不用交论文”,不啻夫子自道。在谈到钱锺书与拜门学生周节之的交往,引用了1948年《谈艺录·序》,还有《槐聚诗存》所收1952年《生日》诗注。钱锺书对学位的看法,除了《围城》之外,还引用了《宋诗选注·序》中谈科举制度的言论,《谈艺录》中对学业与举业的言论等。
钱锺书先生对传记的态度是:“自传不可信,相识回忆亦不可信。古来正史野史,均作如是观。”说得未免绝对,却是有感而发。不少作传者,或曲学阿世,或借人以传己,代不乏人,而钱之俊对人物的评判,就事论事,有褒有贬。例如,钱氏父子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内容既有日常之事,也包含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