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大三开始做唐代藩镇的研究,当时对藩镇这个问题的认识还很模糊,后来的研究中我不断受到各种各样的,累积起来才呈现出这本书现在的样子。
这本书最早完成的部分是第四章“江淮:新旧交替的舞台”中的《韩滉与镇海军时代的来临》那一节。那时候我正在读大三,当时有个契机,是上海博物馆举办了一场“晋唐宋元书画国宝展”,其中有一幅很有名的作品就是韩滉的《五牛图》。后来在完成“隋唐历史与文化”专业课的作业时,我打算写唐代中晚期南方社会经济的问题,看史料的过程中发现韩滉这个名字很熟悉,回想起来他是一个画家,才知道他其实是唐代历史上很有名的节度使。这就和我们常识性的观点有差异:谈到藩镇时我们往往先想到河朔地区桀骜的北方藩镇,不会想到南方其实也会出现强藩,南方藩镇的节度使也会对政局产生大的影响,这就促使我继续研究这些问题。
非常幸运的是,在研究韩滉这个人物时,你会发现史料中关于这个人物的记载很微妙,但这种微妙又不像两《唐书》记载的张巡那样有显著的差别,而且不同史论对韩滉的评价也判若两人。这些问题对于大三时刚开始学习论文写作的我来说是很困扰的,再加上当时的历史基础也薄弱,不过我很感谢我能遇到这样一个研究对象,一则他还没有被别人系统研究过,不管我研究得如何,我都可以尽自己所能去感觉和发现一些问题,没有什么已有的研究思会框缚我(当然,也因为如此,一开始的研究是会走一些弯的)。另一方面,也正是遇到了这样一个人物,在我刚开始研究生涯的时候,我对文献就产生了一种,非常注意文献彼此间叙述语句细微的差别,而唐史的研究是有两《唐书》、《资治通鉴》、《册府元龟》、包括《文苑英华》、《全唐文》或各类碑志、笔记小说中的资料可作比较的,这是研究唐史的一个先天的优势,也影响了我个人写作的一种写作方式,就是我基本不用孤证,所以如果我发现史料之间有些有叙述上的出入,包括叙述语气的不同,我就会特别留意,而且在研究中基本我都会追溯史源。这种写作方式当然与我个人的性格有关,但确实从一开始就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所以一个研究者倘若能遇到一个好的研究对象或课题,其实是很幸运的,作为研究者,并不总是我们在操作或成就研究对象的,实际上这是一个彼此成就的过程,在这一点上,我很感谢韩滉这个人物,因为他成就了我未来的研究方向、思考问题的一些方式。
在写完有关韩滉这个人物的本科毕业论文后,我的硕士论文很自然就想写韩滉所在的江淮地区的镇海军这个藩镇。于是我开始关注韩滉的后任、另一位重要的浙西节度使李锜叛乱的问题。当时有一个插曲,我在暑假写完初稿,放了两个月,又花了两三个月陆陆续续改了五稿,基本利用了所有现存有关李锜一事的史料。后来有次想查《唐研究》某一期中关于浙东节度使薛兼训的残志,突然发现陆扬先生几年前就已经发表了一篇有关李锜叛乱的研究论文。这一惊不小,因为我原以为像韩滉一样,没有什么人会研究李锜这个南方藩帅的。读完全文我当时是更加了,我觉得李锜事件被陆扬先生写到这个份上,我这篇文章还有什么写作的必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