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后来的海明威传记中,斯泰因被称为是海明威的“文学母亲”,但事实上海明威的文学成就很快就超过了他的“母亲”。1925年,在用10天时间写出的小说《春潮》中,海明威不仅大大挖苦了自己的一位作家老友舍伍德·安德森,还顺带了斯泰因:“啊,那里有个女人!她的词语实验会把她带到何方?它会有什么意义吗?所有的答案都在巴黎,啊,在巴黎!现在到巴黎有多远啊。早晨的巴黎。傍晚的巴黎。夜晚的巴黎。又是早晨的巴黎,中午的巴黎,也许是。为什么不呢?”不得不说,海明威的评价不无中肯之处,对斯泰因的先锋文学的弊端,他是很早就看得透彻的一个人。但对于着“评论不是文学”、自视甚高的斯泰因来说,海明威倘若直截了当地写评论指出这些问题,或许也比在小说中戏谑来得容易接受一些。
随着《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等作品陆续出版,海明威晋升为国际文坛的一线大腕,那张堪比影星的帅气笑脸频频出现在各大的封面,不过同时,他因文字结下的梁子也越来越多。家们的炮火日渐密集,他为艺术,缺乏思考,是头“愚蠢的公牛”。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评价相对客观:“一个感觉太好的雄性动物”。每每面对或轻或重的,海明威总是用一种直接而粗野的方式予以回应,比如有人说他“胸前黏上了假胸毛”以“发育不全”,他竟然当面撕开衬衫让对方看个明白。而被他不经意过的斯泰因则保持了8年的沉默,一直到1933年,才在新作《爱丽丝·托卡拉斯自传》中用整整6页的篇幅,将海明威当年写在《春潮》里的奚落加倍奉还——在文中,斯泰因与伴侣爱丽丝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评价海明威的忘恩负义、创作迂腐、。这本《自传》很快畅销美国,让猎奇的读者和挑剔的评论家都很满意,却使海明威受到了沉重打击。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海明威这次并没有猛烈回击,只在小范围骂骂咧咧了一番。斯泰因在美国推广《自传》的时候,有好事者挑唆海明威在上发一篇性文章,也被他了。人们无法探知这个硬汉对于自己“文学母亲”突然的雷霆一怒,是怎样的感受。直到1957年,已经肝炎、肾炎、高血压、抑郁症等一身疾病缠身的他完成了最后一部作品,半半虚构的回忆录《流动的圣节》,再次用文字宣泄出他的真实情绪:菲茨杰拉德是一个牢骚满腹,极度而又整日酗酒的失败者;福特·马多克斯·福特像一个可以行走的倒置的大酒桶,说话自以为是、令人难以……而已经过世11年的斯泰因,是贯穿了整整三个章节的重头人物,她喋喋不休地海明威一些无用的东西,给他贴上了“迷惘的一代”的标签,却并没有真正了解这一代人的内心,了解他们对战争的态度。这部在海明威后才发表的遗作,多少道出了他在生命最后关头的执念、恼怒和委屈。“一个人可以被,但不可以被打败。”无人理解的海明威,搏击了一辈子的老人,最后孤独面对他笔下的那片汪洋大海。